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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29.第二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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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二十九章

李漠向在他的註目下放下筷子: “今天我是有正經事來找你的。”

狄含點頭給他倒了杯茶: “嗯”

李漠向道: “咱們倆的身份你要守口如瓶,過段日子,赤勒渾族的人可能來找你,你將計就計便可,千萬不要讓他們瞧出端倪。至於具體應該怎麽做,淩君,咱二人心有靈犀,應該總是能與我想到一塊的。”

狄含: “嗯。”

李漠向: “那朕走了,愛卿,外面風大,別送了。”

這麽冷淡的李漠向,狄含到底還是不適應,自從攤牌後,他確實徹徹底底像是換了一個人,以往他看著自己的眼睛裏總是十分熾熱,如今,沒有了,像是下了一場很久的風雪,日夜不停地,終於熄滅了他眸子裏最後一簇火焰。

李漠向說著不用送,狄含卻還是將他送了出去,狄含先取出了一件狐毛鬥篷披在他身上,鬥篷上有狄含慣用熏香的味道,清清淡淡地,令人心曠神怡。

李漠向問: “朕穿到宮裏後,讓人給你送回來。”

狄含: “不用,這本就是你的。”他將李漠送到大門口,看見了自己送李漠的那匹馬,晦暗的燈籠光線下,李漠向在侍從的攙扶下上了馬,他問: “祁玉呢。”

祁玉舉著一一把糖葫蘆從遠處跑過來: “來了,來了。”一個叫王虎的小侍衛笑道: “陛下,這糖葫蘆是祁玉家裏大廚做的,我們都吃過幾回,特別甜!!”

其餘幾個侍衛跟著點頭,祁玉家是他們裏最富貴的,父親有爵位,母親雖是妾侍,但也家財雄厚,他們家廚子都十分有名氣,甚至趕得上宮裏禦廚,祁玉喜歡吃甜點,他們家裏也寵他,就算祁玉在宮裏當值不回家,家裏的小零食也沒有斷過。

祁玉家裏離狄府近,從家裏拿了糖葫蘆跑回來也沒用多長時間,獻寶似的全部給了皇帝陛下,李漠向接過來,讓侍衛們簇擁上來,一人分一個,分給宋麒涵的時候,李漠向忽然板起臉: “你得收錢。”

宋麒涵剛舉著手要去拿,聽見這句話笑容瞬間凝固: “多,多少錢啊。”

李漠向: “不多,一百兩。”宋麒涵當禦軍副統領這段日子沒少撈油水,李漠向早就想宰他了。

宋麒涵整個人一抖,訕訕把爪子縮回去: “我,我別要吧,我不愛吃甜的,主要是牙疼。”

李漠向: “不行,你手都伸過來了。”他頓了頓,聲音略沈了些: “朕來這裏一趟,豈能無功而返啊。”

宋麒涵的一張臉是如喪考妣,這段日子好不容易賺了點小錢錢,全被陛下給坑走了,一百兩啊,他呲牙咧嘴地把糖葫蘆接過去,正不知道該罵誰的時候,回過頭剛巧看見狄含形單影只地站在門前,落寞地站著,自成了一道風景。

宋麒涵福至心靈,決定把歡樂帶給他,他舉著糖葫蘆走過去,低聲惡語道: “陛下說要賣你一串糖葫蘆,三百兩。”

李漠向聽見了: “別丟人現眼,滾回來!”

宋麒涵才意識到自己嗓門太大了,他剛準備灰溜溜地回去,卻聽狄含道: “買了。”

宋麒涵精神大振,立刻驚喜地把糖葫蘆遞給他,狄含道: “一串糖葫蘆,三十萬兩,管家,帶他走賬。”

宋麒涵懷疑自己耳朵聾了,他驚訝地比劃: “是三百,不是三十萬,不是,你是瘋了嗎”他看狄含的目光始終註視著陛下,他忽然明白了什麽,每次他倆人在一起的時候,就成了暗語人,看不見的火花劈裏啪啦地濺,他就活跟那瞎子或者聾子一樣。

宋麒涵換了個恭敬的姿勢,哆哆嗦嗦地把這巨貴無比的糖葫蘆雙手舉過頭頂獻給冤大頭,以表尊敬,生怕手一抖,掉了塊糖,那他可要傾家蕩產了。

狄含接過後,宋麒涵一腦門官司地跟著管家屁股後面進了府邸,一刻鐘時辰後,才渾身是汗地走了出來,他來到陛下馬前,結巴道: “陛,陛下,確實劃賬了,劃了三十萬,這家底都該掏空了吧,您,您發財了!”

李漠向坐在馬上朝狄含微微一笑: “多謝狄大人。”說罷便駕馬離去,祁玉他們跟在後面竊竊私語: “狄大人也太敏感了,陛下只是略逗一逗宋統領,他還以為陛下含沙射影,指桑罵槐,要他放血出錢。”

“都被削職監視了,自然要謹慎些,陛下沒有罰俸抄家,想必他心裏也是忐忑的,這三十萬兩是保命,噓…閉嘴。”

李漠向回過頭: “祁玉,說什麽呢,朕去你家坐坐吧。”

祁玉差點從馬上摔下來: “啊”

李漠向道: “你們閑聊的時候,朕聽見你們說你養了三只惡犬,熬了三只惡鷹,朕想去看看,不知介不介意。”

宋麒涵剛幫皇帝賺了三十萬兩,此時說話底氣十足,他立刻攛掇道: “陛下,他家那大狼狗剛生了小狗崽子,陛下要是喜歡,可以去抱一只回來。”

李漠向: “那可不行,朕若是養狗,豈不是要被大臣們說玩物喪志”

皇帝玩物喪志又不是一兩天了,滿朝文武都早就習慣了頹廢鹹魚的陛下,別說玩個狗,就是玩獅子,大家的心裏只會心如止水,生不起任何波瀾,但是現在,陛下要立志做個明君了。

一個時辰後,明君從祁玉家出來,懷裏抱了一條小黑狗,滿臉笑容,他也不知道,怎麽好端端地,怎麽就把狗崽子抱了起來,還帶出了門,拎上馬,但這毛茸茸的觸感確實令人愛不釋手。李漠向回頭問侍衛們: “都是你們攛掇朕,要把它放到哪裏才好,總之是不能放含露殿,朕剛啟用了太史令,一言一行都要謹慎,總不能讓他們說朕玩狗吧。”

王虎提議道: “陛下,太後壽宴快到了,您可以把這黑崽送給去。”

宋麒涵爆笑: “送個狗……哈哈壽宴送個狗……”他笑了幾聲,發現沒人附和他,笑聲便戛然而止。

祁玉道: “陛下,太後以前養過一條狗,狗死了之後傷心了很長時間,送一條小狗過去禮輕情意重。”

李漠向: “嗯,好。”

李漠向如何不知道,這些侍衛想要緩和自己和張婉婉的關系,他們倒也是一片好心,和張婉婉處理好關系,讓張婉婉這個鹹魚太後稍微幫襯他一把,確實可以和諧後宮

笠日清晨,李漠向就帶了狗以及一棵珊瑚樹去太後的清寧殿,上次他去得突兀,太後衣衫不整略有些尷尬,這次他提前讓人通報了再進去,講禮貌,促和諧,快樂你我他。

可惜,縱然是講了禮節,張婉婉看見他還是一臉藏不住的憂愁,滿臉都寫著“你為什麽又來了”的詢問。

李漠向進了內殿,坐在張婉婉對面笑道: “母後,您壽宴快到了,兒臣看看你這裏還有沒有什麽欠缺的。”

張婉婉: “陛下,哀家這裏什麽都不缺,您公事繁忙不用經常過來的。”說罷用手帕掩嘴,端莊地輕笑。

李漠向: “母後吃了嗎”

張婉婉焦躁地連連點頭,抿一口涼茶: “用過午膳了。”

祁玉生怕陛下問出“那喝了嗎”這種廢話,連忙給陛下使了個眼色。

李漠向道: “母後,你壽辰快到了,兒臣思來想去,不知送什麽好,想出了別出心裁的禮物,兒臣給您帶了一只小奶狗。”

張婉婉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,剛準備露出職業性假笑,虛與委蛇先客氣一番,王虎提著鐵框子把黑布一掀,露出燦爛的八顆牙: “太後您瞧,小奶狗。”

張婉婉看見鐵筐子裏的東西後,差點沒憋住叫出聲來,心裏暗罵李漠和這幫子侍衛頑劣兇殘,的確是奶狗,不過再過幾個月就是大狼狗了,養這麽個畜生在自己這裏,還還真是造孽。

張婉婉希望陛下滾出去的眼神更加熱烈了。

李漠向話鋒一轉道: “母後,最近好久沒有見過九弟了。”

張婉婉的表情忽然沈了下來,,整個屋子也在霎時間安靜到了極點,李漠和他的弟弟九王關系相當惡劣,李漠向來不怎麽搭理九王,九王年紀雖小,但對他這個哥哥十分厭惡,登基後,但凡是李漠制定的政策,無論好壞,他都要推翻了,還給李漠起謚號叫哀帝,怨氣十足。

平王生母逝世,從小養在張婉婉宮中,張婉婉總是擔心李漠對九王下手,便很少讓他在李漠面前出現,估計平日裏也沒少在九王耳朵邊叨叨珍愛生命,遠離你哥之類的話。

還沒等張婉婉開口,明顯察覺到她不愉快的李漠就道: “下次吧,下次朕帶他去獵狐,母後你休息,兒臣不打擾了。”

張婉婉笑靨如花,她的聲音穩如許多: “九殿下也很想陛下呢,之前總吵著要見您,不過既然陛下公事繁忙,就讓他再等一等!”說著幹笑了兩聲,暗罵自己說什麽客氣話,萬一李漠真回頭了怎麽辦,九王這孩子倒黴,素日裏被他哥淫威嚇得聞名就哭,若真讓他倆見了面,怕是又要生病發熱。

他倆就是冤家,見不得面。

幸好李漠沒再回頭,李漠向坐上步攆,俯下身子輕聲問: “祁玉,你覺得太後今日開心嗎”

李漠向被賦予了很多天賦,然而他感情呆板,對於弦外之音的理解總比別人要費力些,他見太後雖笑意溫和,但探測不到她有多少友好值。

祁玉點頭道: “嗯,太後這次笑得比以前都開心,臣猜想她應該很喜歡小狗,恭喜陛下,和太後的關系越發親近了!”

李漠向笑道: “原來如此,那就好”他直起身子: “走吧。”這時,一個侍衛悄悄從側面走上來在李漠耳邊道: “陛下,探子回報,狄大人去看狄勁松了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狄含駕車來到了狄勁松埋骨之地,他下了馬車,站在石碑前靜靜地待了一會兒,因狄勁松是被皇帝賜死的,故而石碑上不可刻下歌功頌德的拍馬屁文學,只有孤零零地“故顯考”幾字。除此以外墳冢簡陋荒涼,完全看不出這曾經是風光無限的權臣之墓。

狄含擁有了兩世記憶,再站在這裏,心情已經不可同日而語,這非但是父親,甚至是殺害他全家的兇手,他在自己生命中出現的全部意義就是讓他痛苦不堪。

他的眼睛已經流不出任何眼淚,若不是強忍著,他甚至想掘開墳墓,此時,另一輛馬車停了過來,從上面跳下來一道影子,風馳電掣地跑過來整個人撲在石碑上,深吸了口氣,就開始痛哭,哭得非常悲慘,好像他才是兒子。

狄含即便是心情沈痛,也有些忍俊不禁,他板著臉道: “這位兄臺,你是不是哭錯墳了。”

那人回過頭,是一個長相倒算正派的年輕人,臉上全都是淚痕,他抽抽噎噎地站起來,轉身走到狄含面前低聲道: “陛下,我們是哭您啊,我們來晚了。”

狄含冷聲: “你在說什麽”

那人壓著嗓子道:災星主宮,其位不正,龍還鄉,萬宇澄。”

狄含沈默了一會兒,低聲道: “我這裏有很多人監視,鳳樓茶館二樓見。”

年輕人微微點頭,扭頭一抹臉,又哭著撲倒在墳墓前,這些年不少人都以為狄勁松是被皇帝嫉恨而枉死的忠臣,來祭拜他的人雖不算多,但若出現了一兩個也絕不奇怪,皇帝沒有下令不許祭拜,侍衛們見了也不會去理會,只覺得他哭得搞笑,跟死了親爹一樣。

狄含坐上了馬車,掀開車簾看了那些緊跟著追過來,明目張膽監視自己的侍衛一眼,從車裏取了些解渴的果子遞給他們: “我要多繞幾圈,大概幾百裏地吧,你們一路跟著跑,辛苦了。”

侍衛: “……”

馬車飛天遁地般地躥了出去,帶著侍衛們破碎的心,消失不見了,馬車在京城內繞了好幾圈,眼看天色將暗,才停到了鳳樓茶館。

鳳樓茶館在熙攘的主城道後,從首飾店上二樓有個小門,可以直接通到鳳樓茶館之內,這件茶館的二樓平日裏客人稀少,小二們也會謹言慎行,目不斜視,狄含先回家繞了一圈,到了這裏後,已經有人在等著他了。

那人穿了一身淺藍色的袍子,腰飾玉帶,戴了襆頭,是京城男子慣用的打扮,只不過他形容幹瘦,身材弱小,鼻梁高聳,有幾分難看,難看到引人註目。

狄含將他帶到了包房之內: “說吧。”

那人謹慎地問: “這裏無人監視嗎”

狄含: “我把監視的人甩開了,這裏絕對安全,隔墻無耳,就是死了人,也沒人聽見,趕緊說。”

那人將一個老舊的匣子捧到狄含面前: “狄大人請打開,這是我們君主為您帶的大禮。”

狄含將匣子打開,取出了一張牛皮草紙,將其打開,上面用蠅頭小楷寫得密密麻麻一整張,那人操著不太流利的官話道: “這是當年狄勁松給我們的書信,您的身世全在這裏了。”

狄含迅速地過了一遍,然後將牛皮草紙迅速又扔回到匣子裏,從始至終反應平淡,看到書信的內容時,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,他沈默了一會兒,給自己倒了杯茶水,喝了一口權當壓驚。

那人笑道: “先前我們派人在狄勁松墳墓前試探狄大人,狄大人非但不驚訝還肯來見我們,我們便知道了,您對您的身世已經略知一二了,面對真龍天子,請允許草民稱您為“陛下!”

他俯下身身子,將聲音壓得極低: “主上,草民赤勒混族大祭司詹雲,我族有罪,現在只祈盼能挽回大錯,助紫薇歸位,戮殺災星,換取太平盛世,以此來洗清我們的罪孽啊!!!”

狄含笑道: “你們好大的膽子,還敢來見我,我正要找你們,將你們這些逆賊碎屍萬段。”

詹雲臉部略有些抽搐: “是該碎屍萬段,但主上,我們當年也是被狄勁松脅迫,逼不得已啊,我們內心始終對大衍對李氏忠心不二,對您對先皇愧疚不已,讓您恢覆身份,是我們族人這些年所嘔心瀝血籌謀之事,我們是唯一能幫助您的人啊!”

這大祭司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,他巴巴趕過來在這裏巧舌如簧,不知又要打什麽歪主意,殊不知,他們這些蠢人,自己都搞不清楚狀況,湛明一個老和尚就把他們一族騙得團團轉了二十多年,狄含覺得很可笑。

狄含狄含忽然抽出腰間長劍,抵在大祭司詹雲的脖子,割破了對方的皮肉,他瞇起眼睛睥睨著對方: “幫我能幫我什麽。”

詹雲的脖子往後縮了縮,將細長的手指壓在劍刃上: “我們可以造勢,讓天下人知道真相,逼李漠下位。”

狄含繼續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道: “逼他下位你以為我是什麽人,李漠又是什麽人,可以隨隨便便被你們拿捏怎麽,之前藏頭露尾不敢出來,如今見我失勢才來相見,是覺得我走投無路,非你們不可了麽”

他接著把劍往前送,氣定神閑道: “我不妨告訴你,我就是死在李漠手上,也不需要你們這些骯臟齷齪的人來與我為友,我們本就不共戴天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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